本周,中国巨树科考队发布了巨树「藏南柏木 Ⅰ 号」的等身照。这棵树活体高度 米,为全球第二高树种、亚洲最高树,约 1450 岁
你翻了多少屏才看完这张照片?
(资料图)
在这些震撼人心的巨树等身照背后,其实还有巨树科考队更多对生态保护和物种研究的投入。
在此之前,中国巨树科考队还完成了2021 年云南贡山县秃杉(72 米)科考和 2022 年西藏察隅县云南黄果冷杉( 米)综合科考。
在 2022 年,我们有幸和中国巨树科考队成员、著名野生动物摄影师、「野性中国」创始人奚志农进行了一次对话,尝试了解团队在拍摄当时「中国最高树」等身照背后的故事,以及他们是怎样通过影像的方式来对自然进行保护的。
不论在何处,树木之歌都源于生命间的关联。
博物学家戴维·乔治·哈斯凯尔在《树木之歌》中写道。
当我们在聊起「中国最高的树」时,心中不由地会将它想象为俯瞰林中其它植物的「英雄」或「传奇」式角色。
▲中国目前已知最高的树「云南黄果冷杉」的等身照,高清版本 /R71AuF
但正如哈斯凯尔指出,树木的生命从来都不是离散的,它再雄伟,也是生命网络的一部分,连接着昆虫、鸟类和细菌等众多生命,有时候也包括我们。
为中国最高的树拍摄等身照,也是一个关于合作和连接的故事。
今年 8 月,「野性中国」摄影师柯炫晖背着三台大疆无人机和两台索尼相机,跟着科考队成员一起去到了林芝市察隅县。
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任务 —— 记录一棵云南黄果冷杉。
在三个月前,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郭柯研究员团队就发现了这棵巨树。
当时,科研团队用无人机进行了初步测量,估计高度约为 米,比之前国内已测量的巨树都高。
和去年相比,柯炫晖这次的拍摄计划更明确了。
上回在云南贡山县拍下 72 米秃杉后,负责拼接合成的同事王亚灵告诉他,这次最好把树木以外的背景多留一些,这样后期处理时能有更多构图空间。
巨树的等身照并不是「一拍过」的照片。想要拼出完整的巨树,得用上数十张部分重叠的照片。
拍摄前,柯炫晖先用无人机围着巨树转几圈,了解树的整体情况,寻找合适的拍摄角度。
就算有了无人机这个利器,拍树还是有不少挑战。
不仅巨树本身有丰富的枝叶,可能卡住无人机或影响视线,接近地面处的植被也压缩了无人机可以活动的空间。
在正式拍摄时,在不伤害树的前提下,团队从侧边用绳子拉开了一个树枝,创造了更大的拍摄窗口,最终拍下了六组照片素材。
树木不断拔高去争取的光照,也成为了拍摄时另一变数。
八十多米高的巨树,树冠和树木中下部分能接受到的光照都有较大差异。
因此,用无人机垂直拍摄时,摄影师要动态调整曝光,统一效果。
此外,他在拍摄时会尽量让每张照片都有 1/3 的部分和上一张照片是重叠的,这也是为了后期拼图。
最后,野性中国团队把一百多张照片拼接成巨树的等身照,成品超过 亿像素,甚至可以投屏在百米巨幕上看细节。
对了,巨树等身照除了要有巨树「本人」外,还得有「灵魂元素」—— 攀树员。
如果树上没有人,我们都看不出巨树到底有多大。
在前期调研时,柯炫晖会物色合适攀树员站的地方,一方面要有落脚点让攀树员站稳,另一方面,也得让攀树员在拍照时足够突出。
当然,这次参加科考的三位攀树员的任务可不止是当「模特」那么简单,他们更重要的任务是以一种不伤害树木的方式 ——「无痕型国际攀树法」—— 爬上树顶,下放卷尺,协助测量树木的精准高度。
结合攀树直接测量法和无人机辅助测量,科考团队最终把这棵云南黄果冷杉的高度定格了在 米。
同样重要的是,攀树员团队还得帮助研究的科学家上一堂爬树速成课。
有了攀树员的支持,中科院和国家重要野生植物种质资源库辰山中心(以下简称「辰山中心」)的科研人员不必再「望树兴叹」,可以直接近距离观察巨树和采集树上的植物样本,用于后期的研究。
单单是在这一棵云南黄果冷杉上,科研人员就发现了 50 多种高等植物,其中包括了攀缘植物、附生植物、寄生植物等等。
一棵巨树就像一个垂直森立,不同梯度的躯干成为了不同植物的栖息地,组成一片生命的网络。
而认识和记录这片网络,也需要植物学家、攀树员和摄影师的通力合作。
▲ 记录了这次科考之旅的短片「中国巨树」
拍摄巨树,是我差不多十年前就想做的事情,但当时没有条件。
「野性中国」创始人奚志农对我说。
在过去三十多年里,奚志农大部分时间都在野外,记录了大量滇金丝猴、藏羚羊、雪豹等野生动物的珍贵影像。但在 2012 年,这位野生动物摄影师萌生了拍巨树的念头。
他留意到,《国家地理》杂志在 2009 年和 2012 年分别拍摄了世界上最高和最大的树,但那都是北美的巨树,他想记录中国的。
但因为那时无人机技术未够成熟,同时国内攀树运动也缺乏普及,这个念头也暂时搁置了。
要知道,当另一位著名野生动物摄影师 Michael Nichols 在 2009 年把注意力转向巨树时,拍摄可比现在复杂多了。
为了拍摄 300 多英尺高的红杉树「亥伯龙神」,Nichols 在加州红树林里待了一年。
最后,他和科学家团队花了三周的时间,用三台相机、一架机械手推车和一个陀螺仪搭建了一个装置,把相机升到和亥伯龙神一样高的位置,拍下了 83 张照片,最后合成首张巨树等身照。
想把这一套搬到国内,并不现实。
直到 2017 年,奚志农试着用无人机在大理尝试拍摄了一棵唐杉树,并以拼接的方式完成组图,感觉这种方式可行。
第二年,他正式发起「巨树计划」,找来攀树专家朋友,开始记录中国的巨树。
就和大树一样,野性中国在其中的角色也是「连接者」:
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工作形式。
植物学先辈就算找到巨树,也只能「望树兴叹」,没法上去观察树上的寄生和附生植物,也没法采集样本。
把户外运动高手和科学研究团队结合起来,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。
▲ 奚志农和这次科考团成员的自拍合照
2018 年拍了云南高黎贡山 28 米高的大树杜鹃,2019 年是大理云龙县 34 米高的铁杉,2021 年记录了高黎贡山 72 米高的秃杉,到了今年的 米高的云南黄果冷杉,这已经是「巨树计划」第四次拍摄,工作也在每次拍摄中完善起来。
最近这次的拍摄,野性中国也有一个新尝试。
即便对于过去几十年都在野外跑的奚志农来说,巨树所处的藏东南地区原始森林的状态也触动了他。
就在这次拍摄点的河对面,是一片生境多样的树林,长满了巨树,而且还是不同类型的树种。
于是,奚志农决定让柯炫晖为那片树林拍一幅横卷的全景照,记录下当地丰富的生物多样性。
▲察隅河岸畔的巨树群落,高清版本 /zP1Gej
藏东南这么独特的中国最美好的原始森林,能让更多的人看见,这是一个非常重要非常有价值的事情。
最开始,中国人是用「嘴」来认识野生动物的。
现在,我们从用「嘴」换成了用眼睛,换成了用望远镜,换成了用计算机,这是一个过程。
奚志农在接受采访时笑着说。
在 41 年前,中央台开始播出《动物世界》,让中国观众看到自然界生灵的奇观。
奚志农也喜欢看野生动物纪录片,但有一个问题困扰着他 —— 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都是世界上其他地区野生动物的故事,很少能看到中国动物的故事。
这份不满也驱动着他。
1993 年 9 月 15 日,守候一年多后,奚志农终于拍到了滇金丝猴。这是一种中国特有的灵长类珍稀动物,当时,世界几乎没有野生滇金丝猴的照片。
▲ 奚志农于 1995 年拍摄的滇金丝猴作品《母与子》
2001 年,奚志农拍摄的《滇金丝猴·幸存者》获得了英国「国际野生生物摄影年赛」的「濒危物种」大奖。
次年,他带着耗时十年才拍成的纪录片《神秘的滇金丝猴》去参加有「绿色奥斯卡」之称的「自然银幕电影节」,让更多人了解中国野生动物。
也是在这一年,奚志农正式成立了「野性中国」,写下「影像保护自然」的理念。
这二十年来,秉持着这一理念,奚志农在用自己的方式建立一片保护自然的网络。
不再只是自己去拍下珍贵的画面,而是打造摄影训练营,训练全国各地保护区的基层巡护员和科研工作者,因为他们是离中国自然保护最近的人。
以影像讲述引人入胜的自然故事,吸引公众去关注自然保护。
▲ 最近由牧民摄影师参与拍摄的纪录片《雪豹和她的朋友们》已经在内地上映
哈斯凯尔说,「我们(人类)正是生命共同体的一部分」。
每一幅吸引你的自然影像,也许都能把你从钢筋森林的当下抽离,穿越时空,传输到影像发生的那一瞬间,短暂地跃入那片生命的网络中。
如果「醒来」后你仍有一丝好奇,想了解更多,甚至想去做更多的事。
那么,这片网络里,从此就又多了一颗闪亮的节点。
封面图和内文巨树等身照配图来自多特瑞、中华环保基金会和野性中国